【茂智】Stereotype
*采用了一些无印时期的直男人设，如果小智是木头的话文章就很难进行下去了LOL
*可能涉及的cp：茂智、瞬遥
*他们是天使，我是ooc
这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无法抑制地想起这个问题：如果他赢了、如果他输了？
他从没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要赢，他只是不想输。对战就是这样的东西：他们面对面站着，离得那么远，就像他们儿时的并肩之间隔着一整个漫长的旅途，而两个人都想成为能掌控这记忆的一方，好像赢了就能被倾听，被看到。
小智在想——
“地震。”他冲着卡比兽下达指令，语气坚定，但他的心却跟着地面颤抖。风速狗放弃了防御，向前突击，近身战造成的重创仿佛是拧紧的拳头打在他自己的心窝里。那是在对战之外的东西：有什么正渐渐攀上心脏，在顶点处停下，并死死地勒住他。他熟悉这种感觉——当巴大蝶离开的时候，当他以为要和皮卡丘告别的时候，当小茂告诉他自己将不再以训练家的身份旅行的时候。
他清楚这只是普通的对战而已，就像他们无数次进行的对战那样。但他想让他知道……他每一次都想让这个该死的家伙知道、所以他想要赢，他带着那种异样的期待喊出每一个招式，希望自己能够跨过赛场传达这一点。
“蛮力，解决掉它！”他大喊。
而风速狗在对方的命令下再次冲过来，他们的精灵撞在一起，带着训练家的呐喊进行攻击，他们的心在冲突中擦出火花，感到那温度烫得几乎让人泣出血泪。
但这也许不够，小智收回倒下的卡比兽，这也许不够。
他和小茂在赛场的两端对视，他们的精灵都战斗不能了，也都只剩下最后一只。而每一次每一次，他都知道那是怎样的对决。
他的王牌对战小茂的王牌。
小智没有急着派出皮卡丘，尽管它早就压低身子，四肢用力地抓着地面。就像小茂也只是握着精灵球，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习惯用战斗用解决一切：他让烈焰猴证明精灵的潜力，他在桧垣大会击败了训练家的傲慢——
但小茂是不同的、小智不明白为什么对战会如此沉重，但在他心底，他也许时时刻刻都知道原因。
“皮卡丘，”他最终开口，“我们会赢。”
皮卡丘朝他点头，它自信地叫着，然后跃进了赛场。它站定，毛发倒立地瞪着前方的月亮伊布，两只精灵都露出牙齿怒声嘶吼。
“十万伏特！”
“暗影球！”
他不是在赛场上，也不是在对战里。
他们都被拖入了回忆，在那里他们争执，欢笑，打闹。每一段对话都成为了喊出的技能，电光照亮了那些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掷出一团黑影将他们团团包围。
他们在战斗中变得纯粹，一腔孤勇的灵魂向对手伸出双手，却在拥抱之前狠狠挥刀，在防御和进攻之间他们紧锁着眉头，就像他们紧锁自己满溢的情愫。
“酷，”小智在一分钟之内扫视完了那段文字——他大概只看了技能招式和效果——并把电脑推回给小霞。小光和小遥在他身后大声抗议，她们很显然并没有看完。两个人又凑到小霞身边继续阅读。
“谁赢了？”小智没有理会小遥在屏幕前发出的叹息——“我要哭了，我喜欢这一章”，她捂着嘴说——他的一只手放在皮卡丘的脑袋上轻轻的挠着，转头问小霞，“我觉得我能赢，下一击用铁尾好吗？我真的能赢。”
“我还没有想好呢，”小霞的手绕着脸颊边上的头发丝，“但最后的走向应该不变：互相拥抱、男生的眼泪流进胃里、坦诚相待，诸如此类的……我还是很贴近现实的吧？”
“别搞笑，小霞。在对战中胡思乱想算是什么魔幻现实？”小智撇了撇嘴，“你也是个训练家，你自己也对战的。”
“文学总要有些美化，不然我只能描写你被打傻的样子。”小霞呛回去。
“没有亲吻吗？”小光在一旁从电脑里抬起头，在小智争论前问，“应该在最后让他们接吻的。”
小智阻挠了小霞的回答，“什么亲吻？”他不确切地问，好像自己产生了幻觉，“你是说的这个词吗？”
“没听错，亲吻。”小光坚定地重复，而小霞在一旁捂住脸，“这可是RPS，到了该上的时候，别的不说，至少得亲一个吧？”
小智不确定她所说的亲吻是不是自己的理解的那一回事，也许在神奥地区这个词产生了变异，而如果没有的话，她指的对象是谁？她是在指小智和小茂吗？还是他和皮卡丘的胜利之吻？
“……RPS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对亲吻的事情还是少问为妙，于是选择了另一个词汇，但小光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显然他还是问了错误的问题。
“男生都不上网吗？简单地说就是真人CP，大家会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创作。以防你认为CP是综合属性值，先告诉你那是两个人搞在一起的意思。”她撑着头，翻出自己的平板来。
“你跟他一起旅行过，应该知道他是互联网的隔绝体。”小霞在小智空白的神情中开口，“顺带一提，我还没跟他讲这件事——虽然你已经粗暴直接地剧透了——谢谢，现在事情简单多了。”她摇头。
粗暴直接，小霞说得相当准确。小智打量着她们，虽然每一个词他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时这就变得神乎奇迹了，“你们认为创作我和小茂搞在一起的文章是无伤大雅的吗？”他使用了小光不文雅的描述：搞在一起。他们上次见面以后她都发生了什么？
“以防你产生恐同想法，”小光告知他，“有一整个论坛的人都认为这无伤大雅呢，欢迎来到互联网时代。”
“论坛？”小智知道有这种东西的存在，莉莉艾告诉过他，她会把自己的画作放在论坛上分享，“是指你们三个人建了个论坛吗？”
“别装傻，”小霞好笑地皱着眉头，“其实你在论坛上还是挺火的，同人CP也有不少。”她意有所指地看着小智，“毕竟你到处找对手嘛，可以理解。”
“但对战可不就是两个人才打得起来？”小智皱起脸，“你干什么不去写你自己的故事？《世界第一美少女自传》？”
“你难得有好的提议嘛，”小霞点点头，她向后靠在椅背上，“但——自己写自己？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快死了，对我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还是写别人更轻松。”
“以你的想象力，”小智理智地建议，“你写什么都能扯上一堆。”
“这就是关键了！”小霞用手指着他，“我并不是在扯！瞧见了吗？从情感到理智、如果你开始写一个自己的故事，但你并没有老到已经可以面对自己的缺陷，你就会在文章中想方设法让自己看起来漂亮、聪明，但这不是写作的本意，所以你又得虚假地设置障碍，这简直——”
“又开始了，”小遥在一旁和小光一起摇头，她小声地告诉小智，“她讨厌那种文章。”
“——当然，那些为自己量身打造故事的女人就不一定了，她们就是冲着这个去的。”小霞终于结束了她的看法，然后她又不赞同地看着小遥，“那是因为你什么都看，你一直太有包容心，我假设那跟你脾气难以捉摸的男朋友有关。”
“小瞬并不难以捉摸！”她反驳，然后又加上一句，“他也不是我男朋友！”
小智的视线在这三个人之间切换。她们真的……跟他们还在一起旅行的时候相比，每个人都变了那么多，除了小霞：她还是一样直接，有些暴力，擅长威胁周围的人和忽略小智的抗议。小遥和小光，她们比原来更自信了些，因此她们也不再随时采纳小智的建议，相反，她们会用女孩子特有的心高气傲告诉他“你真的落伍了好多，不过我们是你的朋友，我们会帮你的”，这感觉真的挺好玩，他能坦然地面对朋友们的改变。
而小光在一边拉住小遥，“她更新了！”她难掩激动地说，把平板塞进她手里。而小遥的情绪转换得就像战场上的局势一样迅速，她立刻扑进那个屏幕里。
小霞翻了个白眼，她对着小智解释，“她们在看你和那个真嗣的文章，天降和那些原创女主一样让我感到不适。”
那句话里一半的元素都让小智感到疑惑，因此他只是震惊地捕捉了前半句，“我和真嗣！？”
他的表情让小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摆出那个样子，你既然接受了我在写你和小茂的小说，也一样镇定地面对你和真嗣的文章吧——虽然我是不介意把这当成你偏爱小茂的石锤的——你真的不太了解你周围的女生不是吗？”
“也许我并不想了解，”他尽力平静地说，“我选择保持尊重。”
这让小霞笑出声来，“可不是嘛？对你不了解的事保持尊重，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互联网用户的。”
“我能在保持尊重地同时提问吗？”小智最后还是忍不住发问，“这种文章，不会让大家困扰吗？互联网里没有造谣这个词吗？”
“有的，所以我们特意发明了圈地自萌这个词，”小霞耸耸肩，她向着小光偏头，“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记得吗？我们一般不拿这些事去困扰正主，也就是你，因为这样会有人抗议的。但小光她不是茂智坑的——她在写你和真嗣的唯美爱情故事，真是难以描述——所以她真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正好跟她给人造成心理负担的文章相反。”
“别、”小光从平板里抬起头，警告地竖起一根手指，“别谈论我的文章。”
“写手要听得进意见，”小霞摇头，“我一直很想知道，你都跟这个家伙一起旅行过，怎么还能指望他像个女人一样娇柔可爱呢？这是协调训练家的通病吗？辞藻过分华丽？剧情过于甜腻？”
“我也是协调训练家！”小遥在小光之前抗议，“只批评她一个人就行了！”
“第一，我们是不需要听取对家的意见的，”小光拍了一下小遥，为自己辩护，而小智在一旁试图理解这些词汇的意思，“第二，你不能因为他是个男人就说他不能变得可爱，这是性别刻板印象！第三，”她竖起第三根手指，“爱情会让他们做出小小的改变，这也很正常吧？”
“如果你ooc了，却丝毫意识不到也能算做正常的话。”小霞眯起眼睛，“别试图说我有性别偏见，知道什么是男人吗？看看他！”她用力地指着小智，“看看真相吧：睡觉打呼，吃饭打嗝，如果他真的娇弱地把头靠在你肩上，你最好在肩膀上垫一块厚点的手帕，因为他的口水堪比浊流的威力。”
“你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小智在两个对峙的女生中间抗议。
“你会希望我这么做的，”小霞完全不在乎，“总比你被写成一个小公主要好：穿着可爱的衣服像猴子一样被拉出来展览。”
“你自己也说了！文学总要有些美化！”小光毫不相让，“我只是在挖掘他可以展现出的那一面！”
而小遥在她们的战斗中选择转移阵地，她坐到了小智的旁边，“是这样，小智，”她和小瞬的暧昧状态在一定程度上让她比另外两个更加懂得女性的柔和与圆滑，“很多训练家都相当出名，不只是在同人论坛上，也有训练家们会谈论你们的对战和精灵，这很常见。”
“小霞在写你和小茂的文章，小光在写你和真嗣的文章，那只是……一种表达方式，她们用自己的方式来理解这种关系，这并没有恶意。”她这样解释，她的性子真的平和了很多。
“我相信你们不会真的对我有恶意的，”小智无奈地说，“你们只是……真的很与众不同。”
“如果那是指论坛的那一部分的话，”她小声地笑起来，“向你保证，我们真的跟其他的女孩没有什么差别。你知道莉莉艾在画你和格拉吉欧的同人图吗？她真的画的很好看，小霞一直在可惜她不是茂智圈的。还有阿罗拉的那个，嗯……叫水莲吧？她在写你和卡奇的同人文。女生们都是这样的，为心中的感情写点小东西。”她朝着小智眨眼，“不过还是感谢你关于与众不同的评论。”
“但我觉得、瑟蕾娜就不会写这些东西。”他想到一个反例，那个蜜色短发的女生相较于他所有的女性同伴，表现得更为温柔，更加容易害羞。
“那个卡洛斯的女生吗？她的确不写同人，天啊，”小遥愉快地笑起来，她在小智放松的神情中继续下去，“她是写乙女的那种。”
“你真的有像王子一样弯腰亲吻她的手背吗？”她饶有兴致地问。
而小智，他本想要问什么是乙女，现在他只想闭嘴，“我甚至不知道……不，我没有。”他无力的说。
他开始思考他的伙伴们，小智想，女生啊，女生们，她们确实在某些时刻暴露过本性。他一辈子也搞不懂她们脑子里有些什么古灵精怪的念头，他不真的那样介意，她们是他的朋友，如果她们觉得这样好玩，小智不介意她们将这作为抒发情感的渠道。
“你真的看了很多……同人，是吗？”小智已经有些理解这些名词了。
“我什么都会看一点，是只看不写的那一类，”小遥看着小霞和小光的争论，心情舒畅地和他聊下去，“茂智、嗣智……了解她们表达的那种情感很奇妙。你瞧，我并没有见过小茂，”她看向小智，“但在文章我能体会到一些东西，就像小霞写的对战，你就是这样的不是吗？她加了些细节，所以有时我会想起……我在台上战斗时的、”小遥露出思考的神情，“你在对战时很难分清这种感情，但不管怎样，如果它是真的存在的话，那么在对战结束后，你也一定能体会到这种悸动，它让你回忆起你们每一次的交锋，那是如此珍贵的回忆，是你会想要珍藏一生的东西。”
小智看着她，他在想小遥是真的很喜欢小瞬，至少现在她想着的一定是小瞬。然后几乎是立刻他就想起，在丰缘挑战开拓首脑陷入苦战的时候——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博士送来了小茂的明信片，后来小遥和小瞬对战……他从没有忘记每一次和小茂的对战，那种情感、小智依旧不明白，小茂和别的对手有什么不同？他当然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是小智的第一个对手，也会是永远的对手，不管小茂是怎么想的，但小智……
他是怎么想的？
而小光和小霞最终达成了一致，“我会展示给你看的。”小霞说，她们向对方伸出双手，握手言和。
“我已经看过了，”小光提醒她，“但我会给你机会的。”
“你们要看什么？”小智放弃了那个思考，他还记得自己算是个主人，因此他尽可能地满足自己的客人。
“小茂啊。”小光在小霞阻止她之前说。
“小茂？”小智问她，小茂现在并不在真新镇，他和小智一样繁忙。
“我们本来要瞒着他的，女人，真的太谢谢了，”小霞瘪起嘴，“小茂今天要回来，不然你妈妈为什么一大早就去买食材？”
“你在开玩笑，”小智摇头，“如果他真的要回来，我妈会告诉我的，还有大木博士。”
“对，但他是今天早上才通知要回来的，”小霞对着在地上和波加曼玩闹的皮卡丘伸出手，精灵跳进她的手臂，“而博士要晚饭才能回来，花子阿姨出门的时候，你还在睡大觉。”
“那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到？”小智思路严谨，“小遥和小光之前在城都参加华丽大赛对吧？今天早上通知的话，你们不可能在中午就到的。”
“真是惊人的推论，侦探，”小光赞扬道，“但你真的忽略了一点，”她把平板递给小智，“这是网络时代。”
平板上显示着一张知情人士透露的行程表。
“买个新手机，”小霞在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建议，“学学上网。”
“这是隐私泄露，”小智指控，“这样很危险的。”
“很高兴看到你担心他的安危，”小霞点点头，“但也许你自己的处境会比他更危险一点。”
“那论坛里也有我的日程表吗！？”小智震惊地问。
“没有今天的，因为显然大家都觉得‘在家里躺一天’不能建立你良好的个人形象。”小光拿回了平板，“因为你的CP太多了，有时候你的人身安全是有些风险，总有些脑残毒唯。”
“说话温和一些好吗，小光？”小智在她那些难以理解的词汇中发言。
“不，我得替她辩护，”小霞在小光骄傲的神情中开口，“毒唯粉真的都是脑残。”
她们再次凑在一起研究起那些论坛中的新文章，小智在旁边看着皮卡丘重新回去和波加曼玩闹，不时拒绝她们关于某篇文章的推荐，但他接受了从头看一遍小霞写的那篇长文的建议。这使小霞颇为得意。
花子在下午回到了家，她夸赞女孩们的活力和显著的美貌——她们对此十分受用——并表示她们不需要来厨房帮忙。她证实了小霞她们的话：小茂会在晚饭前回到真新镇；然后她将小智赶出去，“和朋友们一起出去走走。”她这样叮嘱。
但这群女生只会抱着手机和电脑，跑到外面找个地方坐下，继续在论坛上发表“求求你我真的很想看后续！”的诸多评论。小智在内心抱怨着，领着闹哄哄的女孩出门。
然而她们并不如小智想象的那样，她们在真新镇的小路上歪歪扭扭地走着，讨论着那些生活中的小事情。
“你们说你们之前在华丽大赛？”小智在旁观之后决定加入她们的谈话，“最后谁赢了？”
“是小瞬，”小遥说，吐了吐舌头，“我本来和小光要约了要分出胜负呢，结果我们两个都没有碰上。”
“你们为什么还没在一起呢？”小霞问她。
“我们并不——我并不真的喜欢、”小遥皱起眉头，鼓着脸颊，“他是我的劲敌没错啦，但是……他不喜欢我，”她最终得出结论，“我也不喜欢他。”
小智歪着头看着她，小光拍了拍小遥的肩膀，然后转变了话题。
“我不应该问的，”小霞看起来有些懊恼，她在小智旁边走着，看着前面两个聊起华丽大赛招式的女生。
而小智，他只是在想——
她们意外的在村口遇到了大木博士和小茂，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四个人，而是沉浸在谈话中。
直到小霞喊着博士的名字，他们才向前看，朝着她们挥手。
“你们都挺闲的嘛？”小茂和小智走在所有人后面，看着小光请求大木博士多讲几个宝可梦川柳。
“可不是只有闲人才会来迎接你们。”小智不客气地回答，但他和小茂都笑起来。
“你之前去了阿罗拉？”这不是个问句，小茂打量着他，“嘴皮子功夫见长啊，小智。”
“我个人认为是你研究员的身份使你变得没那么能说了，”小智对答如流，小茂比那群女生要好交流多了，“我认识个新朋友，水莲，她很会说，学了两招。”
小茂的笑容淡了点，“朋友遍天下啊？”但他还是维持着嘲讽的语气。
“但我从来不忘记老朋友的。”小智瞥了他一眼，看到小茂柔和下来的嘴角，于是他抛出那个问题，“你和博士在路上说什么呢？”
“学术争论。”小茂明显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所以他只是用着一贯的讥讽语调，“毕竟以小智你的脑袋瓜子，要弄懂还是有些复杂。”
“看看你，”小智瞪着他，“说话一点研究员的样子没有。”
这大概是第一次他对小茂进行类似的攻击，所以小茂有些意外地盯着他，然后像是刻意抑制着笑容，“是啊，”他望着小智，“真奇怪，我竟然跟你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他笑起来。
这是完全的玩笑话，小智用胳膊肘推了他一把，而小茂闪开了。
他们在沉默中走了一阵，然后小茂开口。
“我跟他说，我们家得绝后了。”
他像是说个平常的笑话一样耸耸肩，然后加快步伐，走到前面的那一小堆人中。
而小智在后方看着他，在那外面下，小茂也许也变了很多，但他能感到对方真正的、在那个讽刺背后，在那个笑容之下，在那句话的内层的东西。他想告诉小智点什么，所以他开口，将灵魂确实地展现在小智眼前，就像小智和他胡扯，互相攻击时那样，小智也将自己放在对方面前。
他们在面对面地站着，没有多余的东西，就只是他们。
他们向对手靠近，想让他听到那个在心房里叫嚣的声音。而尽管小智自己都不知道它正在喊叫着什么，但当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知道，他如此坚信。
他们回到家中，他的妈妈和魔墙人偶将整个长桌摆得满满的，还不得不再加两个座位。
小霞有意识地让自己少吃些，但她最后还是控不住自己伸向炖肉的筷子。小遥和小光则毫不在乎，她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比赛，是放开吃的时候，减肥只有在她们的比赛的前一周才会被排进日程。
而小智，他开始和小遥争抢那盘子里的最后一个可乐饼，并互相争论起来，小智最后输给了对方，他将这视为可耻的失败，然后他抬眼环视着桌子。
“小茂呢？”他问。
三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盯着他看。
“出去了，”大木博士回答，他站起来给自己乘汤，“饭后你们也应该出去走走，消消食。”
小智采纳了那个建议，他放下碗，往外面跑，而大木博士在身后喊，“用走的！别跑，胃会吃不消！”
小智在那条河旁边找到了小茂。
对方听见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他挑了挑眉毛。当小智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的时候，小茂给他挪了点位置，什么也没说。
这使小智想起同样的夜晚，在现在的一切与当时又是完全不同的，比如说小茂，他现在是一个年轻有为的研究员，他只静静地坐着，好像这样就能跟小智拉开他们在格调上的差距。而小智，他确实有过因为对方选择的道路而感到难以置信，或者有些……
但小茂就只是小茂，就像小智就只是小智。
他花费了些脑筋，不过他最终还是明白了这一点。
“为什么你说要绝后了？”在长久的沉默后小智问他。
而小茂用那种久违的，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他竟然在他们的第二次沟通就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他看起来正酝酿一句侮辱性的词，但最后他只是有点恼火地叹息一声，“你自己认为呢？你在阿罗拉上学的时候没有学过国文吗？需要我解释一下这个词吗？”
他的语气依旧算不上友好。
而小智，他根据小茂的提示，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你是有什么隐疾吗？”
那是他和马玛内还有卡奇，在某天尝试所谓“男生谈话”时涉及的内容，这个词还是水莲友情提供的。
他的回答显然并不能让友人满意。
“你是不是——”这次小茂看起来是真的想发火了，他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他们还在桥上互相扯着钓竿不肯松手的日子，但他研究员的那一面压住了过往——这使小智有点失望——他狠狠地瞪着小智，以那种文雅的，具有学士风范的目光，试图在小智的脸上挖出一个坑来。然后随着小智直面他的视线，小茂又肉眼可见地变得自暴自弃起来，他张了张嘴，“因为我喜欢男人！知道了吗？你在阿罗拉没学过吗？”
他又回到了小智回忆中大部分时候的样子，不那么成熟稳重，而是带着点搞笑的成分。小智对此感到满意，而他继续顺着小茂的话思考——他今天真是思考了很多次了——他不是很确切地承认，“可能教过，但我有时上课会走神。”
阿罗拉的生理卫生课也许确实教过关于“喜欢男人”或者“喜欢女人”的事，他们对所有事物都有着相当的包容性，几乎什么都教。不过小智也会开个小差，没人能百分之百用心听课的。
而小茂，他的怒气好像到达了临界点，却突然被熄灭了一样，他露出那种有些好笑，又混合着难受的表情，“小智啊小智，”他感叹着，“你在阿罗拉真的成了人才，不是吗？”
他拿自己没有办法，这个想法清晰地出现在小智的脑中。他在想，终于有那么一天，他也能让小茂气得像个傻子一样笑着咧开嘴角，小智将这视为先到的胜利，并预示着接下来对战的攻无不克。
“也许吧，”他心情愉悦地回应。但又奇怪地发现小茂再次流露出那种无奈半掺着痛苦的样子来，小智并不喜欢他这样。也许小茂还是做那个时时刻刻见面就嘲讽的混蛋比较好，小智如今嘴皮子功夫日益见长，他说不定能跟小茂斗上好一会儿。他想说点什么抹去小茂的那个表情，所以他想出了最能振奋人心的话，“我们明天对战吧？”
他贴心地使用了疑问句。
而小茂眯起眼睛，他的痛苦和无奈确实被小智抹去了，至少现在他寻找不见那种神情了，取而代之的，他似乎又开始恼怒。
小智则开始思考，男人怎么能跟那些吵吵闹闹的女人一样麻烦？他们的情绪不应该如此多变的，除非他是小霞或者小光写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主角。
而这个念头在那一刻击中他，效果等同于皮卡丘提神醒脑的电击，他眨了眨眼睛，在小茂的盯视中，一切的一切——小茂的想法、他的想法——他最终恍然大悟。
“你脑子里还是只有对战。”小茂则开口，他的语气听上去凉凉的，很奇怪的是，在任何时候这句话都应该是对小智的夸奖——他相当乐意接受这个评价——但他却指望用这句话达到嘲讽的功效。他真的已经气昏了头了，而小智，他感到发自内心的愉快，真心的。
“你不会有那么享受和我的对战的，你对手多的是。”小茂阴阳怪气地说。而小智在想他今天简直，头脑清醒得吓人，他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的每一种情绪……
这就像是对战：进攻或者防守。
而小霞是对的，他们真的会在每一回合做出大量的心里推测，这可真是现实魔幻主义，不是吗？但现在小智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了，他丝毫不介意这样的挑战。
他定定地看着对方，就像他们正跨越赛场看着彼此。
这是男人的对决，真正的对决，堂堂正正的训练家不会逃离任何对战。
小智发起了进攻，“但这不一样，”他认真地说，想让自己的话语变得更有力，至少有力到可以一拳把小茂打懵，“我享受，也珍惜和你的每一次对战，就像我很珍惜每一次和你这个混蛋见面。”
小茂看起来还没有被完全打懵，他向后挪了一下，显出“你犯了什么病”的神色，然后又转换成“你究竟是谁”，小智则被他的不敢置信所冒犯。
于是他舔舔嘴唇，开始飞速思考，准备扎扎实实地再给这个家伙一下子，“这是我的方式：我珍惜别人的方式。”
他把对手揍翻在地上，对方仰面朝天地躺着，无法反击。
战斗不能。
小智赢得了对战！
“好吧，”小茂最后勉强地说，他看起来像是真的被小智打了一拳，他的手无意识地捂着心窝，然后站起身来，“你今天真的非常不像你自己，你知道吗？”他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更加具有攻击性，但他确实在微笑。
“对啊，可能是因为我今天过得相当魔幻。”小智附和着，跟着他站起来。
小茂看起来想对他说点什么，小智安静地等待着，但最后对方选择了防御，他后退两步，“那么明天早上对战。”他简短的说，然后转身准备抬脚离开。
而小智，在那短暂的几秒内，他梳理着思绪：他知道了战况，摸清了对手的底细，他现在可以随意发起攻势，只不过这对战是否是他想要的胜利呢？
有的对战是特殊的，人不是非得要赢什么。对小智来说，他真的看得很开，他进行了太多太多的对战了。而对情感来说，他在想这类东西是否真的需要输赢。
所以他开始思考那个问题，第一次认真思考，他在想这就是在课堂上偷懒的坏处：你迟早得在别的什么地方补回来。
平生第一次，他开始思考喜欢一个人，这还带有时间限制。
你会爱上一个从小一起长大，对你冷嘲热讽，每次见面都差点干架的朋友吗？也许还要再加上性别？但小智目前的境界还没有到可以搞清楚同性恋和异性恋的各种区别，唯一一个他想到的区别，就是刚提出的“绝后”。他对于小孩并没有什么执念，所以他干脆地跳过了这个问题。
小茂，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小茂。
他的朋友确实改变了很多，他们都成长了很多，这像是互相试探的游戏，他们不断在交流中想要把握如今的对方，确定那些表象之下浮动的情感。
他真的不能完全想明白，也许就在前不久的那几秒，小茂也没有想明白。
要转变一段关系可以很难，但也可以……
小智的闹铃在催促，小茂已经走出去了四步。
他的背影像是一个慢镜头，而旁白在边上询问：多年以后，你会因为没有在这个时间节点叫住他而后悔吗？
这其实化用了一个经典台词，但小智顾不得那么多，他冲着那个背影喊，“小茂！”
对方转过来看着他。
小智，他深深地吸气，然后呼气，然后吸气，“你喜欢我是吗？”
他们在月光下对视，并没有那么浪漫，实际上什么也看不清楚，两个人脸上都是黑乎乎一团，但他愿意相信小霞的小说，关于灵魂拥抱的那一部分，关于泣出血泪的那一部分。因为他坚持认为小茂在微笑，以十分温暖的那一种方式。
“小智，”小茂朝他走过来，他单手叉着腰，听起来满溢着欢欣，“你认为——”他在这句话上停下了，斟酌着词句。
“我认为，”小智则接过他的话，“我们会聊一会儿之后去睡觉，然后在第二天对战。”
“是啊。”他微微地低头，看着小智，轻声说，“精彩的一天。”这次在他脸上的是温和的疲倦了，他可能真的很困，因为他从那么远的地方不停歇地赶过来。但他依旧选择坐在这个湖边，和小智花上那么些时间废话。小智没怎么见过他的这个表情，但他觉得自己相当喜欢，那很舒服，让人的心里和脸上都热乎乎的，像是快要融化。
“我可以提一些更精彩的提议，”小智也学着他的样子，放低了声音，“如果明天的对战你输了，你得跟我一起去迦勒尔。”
小茂眨了眨眼睛，“那如果我赢了呢？”
“你将得到再和我比一场的荣幸。”小智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么研究所的工作怎么办呢？”小茂故作苦恼地问。
“去他的狗屁工作。”小智愉快地回答。
“你是在阿罗拉学的骂人吗？”他不带反对也不带赞同地问。
“不，”小智回答，“阿罗拉是个好地方，他们只教你怎么爱别人。”
“可不是嘛。”小茂瞧了他很久，久到那喜爱都快像湖水一样成为实体，在他们之间流淌，然后才低声赞同。他移开了目光，在湖边坐下，小智跟他一起再次肩并肩地欣赏那带着波纹的月亮。
在那个情景下，读者，你会知道整个自然都是属于相爱的人的。
一个小后续：
“我要哭了，”小光蹲在草丛里，反复念着小遥在早上说过的话，“有纸巾吗？”
“只有一张，省着点用。”小霞从裤子口袋里找给她，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两个坐在一起的人。
“我过去是个两眼空空的人，”小光把纸巾盖在脸上，只留出眼睛的位置，“但现在我想挽回这一切。”
“考虑一下爬坑吗？”小霞问她。
“我已经在想怎么向嗣智的姐妹们谢罪了。”她老实承认，然后跟着小霞微笑起来。
而小遥，她呆呆地盯着那两个背影。
“我喜欢小瞬，”她喃喃自语， “天哪，我喜欢他。”
有什么滑过她的脸颊，带出一条亮晶晶的痕迹。
然后小光拿下了脸上的纸，塞进她的手里，“给你，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她们三个挤在一起，手臂横在身体之间，在月光下乱七八糟地紧紧拥抱，在那小声的抽泣中，微笑和眼泪交织，然后绘出青春的画卷。
相爱总是它永恒不变的主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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